“萬歲爺!”順公公尖利的喚聲響起時,我看到,他,竟又下了御輦,將我抱起。
他的發稍處,有晶瑩的雨珠墜落,但,那份晶瑩比不上他眸底的清澈。
墜落於我的唇邊,沁涼潤澤。
他俯低身,不顧周圍眾隨侍詫異的目光,親自把我抱上御輦。
御輦里置着錦褥暖卧,褥子是由上好的冰絲所制,縱是盛夏,也不會覺得炎熱。
一邊雕龍鎏金的香爐中正薰着他身上貫用的香味。
他把我抱到一側的象牙席上,冰冷的席子,讓我的身子觸到那刻便縮了一縮。
盛夏,這象牙席雖是最好的納涼物什,但,我的身子,沒來由得愈來愈冷,竟承不住象牙的寒意。
“褥子太軟,你腿受傷雖不及筋骨,但也不宜坐卧於過軟處。”
“很冷。”我顰了下眉,縮着的身子,稍稍鬆開,腿疼得額際又滲出些許冷汗。
他拿過一邊托盤上的綿巾輕輕替我拭去額際的汗、臉頰的污泥,另一隻手,把我遮面的白紗也一併取下,擲於一邊。
臉有些暈紅,狀況有些窘迫。
或者,我不該讓這份尷尬繼續。
“皇上薰的是什麼香?”
“襲茹沒告訴過你?”他淡淡問。
輕搖一下螓首,這才發現,似乎惟獨這御用之香,她未和我提及,也未教我看到置放處,一直都是她親手打點這香的。
“這叫龍涎香,為周朝天子專用之香。”他緩緩道。
我本是無話尋話,卻也第一次,從他口中知道了這香的名字。
我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,空氣有些冷寂。
恰此時,又是一道閃電劈過,在我未聽到響雷前,他颼地把我擁入懷裡,替我捂住雙耳,響雷劃過天際時,第一次,我沒有驚心的懼怕。
“不怕,只是雷響,沒有事的。”他柔聲安慰道。
這一刻,我又一次覺得他不象一個帝王,彷彿,就是民間普通的男子一樣,溫柔、用心。
原來,御輦前,他就發現我是懼怕閃電雷鳴的。
所以,他才會親自躬身下輦,將我抱入輦中。
而,他命人將我抬來這御輦前,實是怕路途中再有險惡,所以,以御輦來護我的安全。
但,殊不知,這險惡的目標會不會是他呢?
畢竟他是九五之尊,若那別有用心之人起了謀害之心,也是不足為怪的。
眸底,驀然有濕潤的意味,我咬了咬貝齒,那些濕潤,悉數被逼退。
可,心內的悸動,卻是逼不退的。
他不會知道,為什麼我會怕這麼多東西,除了老鼠,還有雷。
因為,母親,並非是正常的死去,她是死於雷中,被雷擊中致死的。
長久以來,我一直讓我的記憶保留在母親是磨難後,因病離世,而不願意,去回憶那一幕的驚心。
夫人,讓她跪於雷雨中,閃雷過時,奪去的,不光是她曾經的雪膚花貌,還有她的生命。
而,聞知夫人罰我母親,急急從迴廊內奔至上房的我,看到的,正是這一幕慘狀。
所以,從那時起,我怕閃電,也怕雷鳴。
縱然,我沒有再見過比那晚更亮的閃電,聽過比那晚更響的雷聲。
但,我還是怕啊!
身子瑟瑟地發抖,一脈脈地傳遞至他擁住我的手。
他只是愈緊的擁住我。
如果,那個時候,他在我身邊。
我是否,就不會如此將陰影深種?
我是否,就不會象今天這樣貪生怕死呢?